城还没被攻破,只是模样狼狈得很。
彻夜未眠的井小六瞪着发红眼睛站在城头,胸口布面甲上扎着两支折断的箭头,铁笠盔换成了不知从哪捡来的钵胄,盔枪还被砍断了。
城墙两侧到处是躺得横七竖八的伤兵,北边两座马面墙都被烧得乌黑,被焚毁的城门楼冒着青烟,十几个还能行动的军士正把攻城军队的尸首堆放在木板小车上,运到被轰出缺口的城垛两侧。
到处是烟熏火燎与熬金汁的刺鼻气味。
井小六拽着木板小车,车上稻兄胸口中了一炮,被打出个大窟窿,但依然保持饱满的精神状态,顶盔掼甲高举火把,为守城军士照出一片光亮。
他的目光越过熬着金汁尿水的大锅,看向靠着城垛休息的部下。
就在一天之前,他们还是无忧无虑的东乡民壮,与邻家兄长和亲戚叔伯一同抢收过庄浪卫旗军的田地、靠威胁恐吓拿下过好几座墩台,甚至跟着元帅府的蒙古虏骑一同抢下这座庄浪河流域最雄伟的大城。
当敌军压境,小口径火炮在他们头顶打出漫天鹅卵,人们被吓尿裤子、惊恐叫喊、哭爹喊娘,甚至疯狂地想冲开城门逃跑。
但是在短短的八个时辰里,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邻家小弟在战斗中疯了般地想要逃跑,跃下三丈城墙摔断了腿,被疯狂的明军割去首级。
勇敢的邻家兄长在滔天怒火中用佛朗机炮连放七炮,一声巨响里烧红的炮膛炸开粉身碎骨。
同姓总是喝得醉醺醺的大叔身为百总,上一刻还在给后生们传授在战场活下来的经验,下一刻就被一支流矢钉穿气管。
更别说那些硝烟散开就已经躺在地下的尸首,人们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。
懦弱的人死了,勇敢的人也死了,没经验的新兵死了,有经验的军官也死了。
在城墙地砖缝隙凝出暗红血迹的安静尸首不再令人恐惧,煮沸金汁的恶臭气味也不再令人难以忍受,
活下来的人在惊恐的厮杀叫喊中坏了嗓子,再没有任何交谈的欲望,只是跟幸运儿攥着兵器背靠背躺在一起,或是在沉默中磨砺手中刀枪,准备迎接下一次攻城。
井小六听见四面城墙的传令兵向他报告:“将军,北城还有守军四十二,轻伤十六,疯了两个;西城守军六十四,轻伤三个;南城守军七十九,轻伤八个;东城守军一百二十,那边的敌军没攻过城。”
井小六点点头,对传令兵道:“知道了,让轻伤的都下城看护伤兵,从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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