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是万万没想到,刘承宗会把他的家人弄过来。
因为陈奇瑜并不是段复兴那种,信奉一人得道,鸡犬升天的传统官员。
他一直在和家族切割。
准确的说,他是一直在有意地遏制家族发展。
家里乡亲族人给他写信,希望到他身边做官,都被他一口回绝。
作为崇祯年间深耕陕西多年的外省籍资深官员,陈奇瑜眼看着武之望等***显贵排着队不得好死,深感不安。
同时因为妹妹陈敬自缢的事,他也对家人感到愧疚,不愿再看见谁因权势、富贵之类的身外之物死于非命。
因此在得势之后,便建议同辈兄弟,没功名的要去考个秀才,有了秀才功名的就安心读书,不要再追求举人进士的出身。
反正陈氏是保德州的书香门第,地方豪族,很有财力。
单是天启六年保德遭灾,刚出任陕西关内道副使的陈奇瑜,就从家里拿出白银三千两赈灾,并且代家乡交了当年的租赋。
即使没人出仕,也不会影响生活。
毕竟天下已经大乱,这个时候考取功名出去做
官,没好处。
不如留在家乡读书,反正我已经在陕西了,事情做得好,等到祸患平息,你们再出仕也不迟。
事情若做不好,死我一个,也算保德陈氏给朝廷尽忠了。
也正因如此,他家那帮平辈兄弟,才一个个都顶着秀才、贡生的名头,连个举人都没有。
陈奇瑜根本就不信鸡犬升天。
他知道这条路有多危险,也根本不给兄弟子侄和他一起升天的机会。
面临这样的环境,鸡犬不宁才是常态,更别说稍有不慎就会全家一起上西天。
保护家人,曾是陈奇瑜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认为自己做过最正确的决定。
可是他这样躲着,那样拦着,刘承宗还是把他的家眷送到了西安府城之下。
陈奇瑜的天都要塌了。
城上的官员们面面相觑,守城的军兵窃窃私语,人们不知道元帅军驱赶着那些无辜民众,是为了什么,只能看见那些人穿过城外的壕沟,离护城河越来越近。
只有陈奇瑜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他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,死死瞪着城下,浑身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。
陈奇瑜恨啊,恨不得把牙咬碎,心中方寸大乱。
他满脑子都只有一个疑问:刘承宗是疯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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